【罗青羊】望红尘（三）修道
远远的，石子落入小溪的声音，还有草药的味道，陆应想起在仙门的书案、纸墨还有围墙。他头痛欲裂。
“谁说你不堪重任，你医术很好。”是罗青羊的声音。
“略尽绵力罢了。”一个男子说。“久病成医嘛。”
陆应睁眼慢慢的看清了，他想起来自己阵法被破。眼前是一个穿着孝衣的文弱少年，原来是罗青羊的小徒弟。少年查看了他的伤势，没有大碍。
“多谢。”陆应说，“妖怪呢？我的剑呢？”
“后来含光君来了。”罗青羊把汤药喂给他，补充说：“我让红头发先带你走了，他路上给你度了灵力。”又把剑在他眼前晃了晃。那剑确是好剑，只是剑鞘有些年头了。
如果陆应中途醒来，他就会发现自己在牛车的草垛上躺了半路。要是红发的灵力达到御剑带着两个人飞回来，也不至于斗不过傲因了，多亏后来罗青羊把他扛回来，这才深更半夜的到了镇上。
林小奕不解，他没有听说过含光君。
“逢乱必出含光君，能帮的忙都会帮上。”罗青羊解释道。“幸好他来了，不然不知道还要等多久。”
“不久，我醒了就去接应你。”陆应说，他被呛了一下，咳嗽起来。“我想吃点甜的……这个药太苦。”
林小奕便立刻起身，出门给他拿。
他刚出门陆应就要坐起来，“我有个东西给你。”他把一个玉佩递给罗青羊，“我没有做完，但是好歹有个大概了。”
那个玉佩闪着流动的光，比烛火还要明亮。
“结界管。”罗青羊惊讶，“难怪你镇不住傲因。”她看着这个玉佩，这结界是什么她已经知道了。
她端详着这个玉佩，过了好一会儿，还是放在他枕边，正襟危坐的对他说：“应哥，制作结界本废灵力，修为不易，耗费下去不仅成不了仙，还伤及自身。”
“你晰毛辨发，知道修仙不易，中资之人走不上这条路。”陆应偷偷瞧罗青羊的脸。“我们都走不上。” 他说，“我们认识好多年了，不是吗？你也不是冷面冷心的人。”
罗青羊盯着蜡烛，小小的烛光在她眼中跳跃。“应哥……”
“别叫应哥，我是陆应。”他把玉佩拿在手中，“我不着急，都这么久了。”
罗青羊见他眼中的火光暗淡了。
他突然开了个玩笑：“难不成你是觉得我长得太耀眼了？”
罗青羊见不惯他这幅轻浮模样，要把手里的茶碗砸在他脑门上。“你不说话我当你是个翩翩君子！”
陆应扯出一个大笑脸，惬意的躺了回去。
还没等他躺稳，门外便轰的一声，像是凳子砸在栏杆上。罗青羊推门见林小奕擎着碗瘫坐在地上，一副被吓呆了的模样。
罗青羊隐隐的感受到了鬼怪的气息，那个味道转瞬即逝，她又感受不到了。
“你看见了什么。”
“没，没事。”林小奕检查了手中的碗，即便是见了鬼他也下意识的保全了碗中的大部分蜜饯。
“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弹开了。”他把蜜饯放在应哥的床头。像想起什么东西，在布兜里掏出了一个红纸包，红纸包里又包了一个小小的精致的花纸包，再打开，是一张平安符。
平安符裂的很彻底，他下意识的把两张碎片贴在一起，也是无济于事。他手足无措，求救似的看着罗青羊。
“对不住，师父……”
“这有什么关系，给你新的就是了。”罗青羊随手抽出来两张给了他。
“都是用血画的，省着点用。”应哥说。
“没听说过画符的那点血也要省。”罗青羊没有把这当回事，她经常一口气画一打。
“对不住师父……”林小奕闷头闷脑的，嘀嘀咕咕的道歉。
罗青羊叹了口气，狠狠地剜了一眼应哥。陆应全当没看见，翻个身假装睡着了。
没有人吃蜜饯，它一直放在床头上。
下半夜虽然空气冷了，但是不至于刺骨。
罗青羊坐在医馆的房顶上，她睡不着，上来透透气。
这个位置可以俯眺整条街道，还可以看见对面客栈窗子上贴的大老虎，是二姐的孩子们剪的。她想，小孩子的手可真巧，她是学不来的。
缺乏修缮的楼梯吱嘎吱嘎，林小奕踩着它艰难的爬上了房顶，怀里抱着一件斗篷。
“师父”他似乎尝试着把斗篷披在罗青羊肩上，但是他又退缩了，于是递给了她。
“有些大，不要嫌弃。”房顶并不宽敞，他扶着横梁坐到罗青羊旁边，双手紧张的不知道该往哪放。和师父并排坐，他觉得有失体统。
这些小动作罗青羊尽收眼底，她想这个小徒弟虽然长高了、长壮了，但真是一如既往的怯懦。
“我打算走了。”她对林小奕说。
“去哪？”林小奕问她。
罗青羊有些诧异，这些年她还是第一回见林小奕说话的时候看着自己。
“四方云游嘛，有缘就停留几年。”她说，“就像住在这里一样。”
“是因为应哥？我去叫他不要再说了。”林小奕说。
他果然听见了。罗青羊摇了摇头。“与他无关。”
“那我要和师父一起。”
“你大哥把医馆托付给你，你不能胡来。”罗青羊说，“况且行医和修仙一样的，都是保一方平安的功德。你跟着我还是留下来也没有差别。”
“应哥都带着拐子！”林小奕不惜撒起娇来。“师父也带上我吧。”
罗青羊还从来不知道她这个小徒弟这么倔，于是她也只好说：“你没有灵力，把十三式打得再漂亮都没办法让符纸使出一点劲。我虽笑拐子愚笨，灵力也弱，但他的仙骨难得，他是能修成的。”
她又说：“况且你即便是去了夜猎，也帮不上我什么忙。”
林小奕不吭声了，她感觉说得有些重，但愿能劝得住这个小徒弟。
“当初你哥让你跟着我无非是希望你康健，如今我完璧归赵。修不了道，继续下去也是白费工夫。”
林小奕想到他哥去世的样子，觉得胸上压了石头一般，气也喘不上来。
罗青羊看着这斗篷，虽然朴素，但却是这二十多年来为数不多的关照。“我本来没有家人，又从兰陵出走，无牵无挂，注定要漂泊一生。”
外边实在太冷，呼出来的气自己都看得见了。
“降妖除魔，还世道太平，这是丰功伟业。但你师父我修为浅，所做之事不过沧海一粟，没什么功劳。你聪明，将来功成业就，儿孙满堂，跟着我何苦来哉。”她将斗篷裹得紧些，便感觉手腕刺痛，原来手腕擦破了。
幸亏血没有抹在斗篷上，她想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林小奕说，他小心翼翼的扶着瓦片从房梁上站起。“我去给师父上药。”
“但是，师父既然做不了神仙，不如留在这里吧。”林小奕挪了一步，在房顶上给罗青羊留了个空。
罗青羊也起身，伸手便弹了他一个脑瓜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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